堵上电信诈骗的多环节漏洞

这两天，多个城市降下大雨，航班出行受到影响。航班取消前，航空公司一般都会发短信提醒，这一惯常做法，被实施诈骗的犯罪分子利用。他们伪装成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对乘机人实施精准诈骗。

南京的张女士前不久就遇到了类似的事儿。通过官网购买机票，出发前一晚，就收到了自称航空公司的航班取消短信，要张女士拨打一个电话号码进行退改签，短信中，自己的航班号、身份证号全都正确，让她放松了警惕：

受害人：因飞机故障，航班取消，然后就打那个电话，改签或者退票，他说，改签要重新购票，我们这边要给你退款，还有误机费，你要提供一个账号。

之后，这位自称航空公司工作人员的人告诉张女士，由于改签过程非常复杂，所以还要张女士的银行卡，首先“航空公司”会从张女士卡中扣除一笔费用作为保证金，等改签完毕再退还到张女士的手中，但扣完款，就没下文了：

我就信以为真，把钱给了他，他说是22,444.49元。之后我问为什么还没把钱退给我？他说退了，但我根本没收到信息。

根据警方统计，张女士遇到的机票退改签诈骗近年来因公民个人信息泄露而逐渐泛滥，此类诈骗，又大多来自海南省儋州市木棠镇梨花村。为什么这个村子成了全国机票退改签诈骗的窝点？

记者不久前来到梨花村一探究竟。在当地，越靠近村口，打击电信诈骗的标语越密集，直到进入梨花村，墙上被直接刷上了“电信诈骗可耻，劳动致富光荣”的口号。

和当地村民聊天，只要一提到“诈骗”二字，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了解、不知道。原来2016年梨花村因电信诈骗猖獗，被当地警方“围村抓捕”。如今，诈骗分子有的坐牢，有的化整为零，去了别的地方。

当地村干部说，梨花村有130多户，但目前只有30多户还留在村里，年轻人都到外面打工去了，有的年轻人在打工期间，接触过诈骗，尝到甜头后，回到村里，影响了更多的人。

有的人很不平衡，一诈骗之后，买地皮、买车、买房产，耀武扬威，一个人看到别人搞，赚钱了，就去学。这成了“发家致富”的一个门道。

极其负面的“传帮带”，导致当地电信诈骗猖獗，儋州市也被公安部列为全国第一批挂牌整治的重点区域。 儋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办公室主任赵细军介绍，以高梨村为首的电信诈骗团伙，诈骗手法一步步翻新，将机票退改签诈骗当成了自己的“绝门本领”：

开始的诈骗，以前的诈骗手法就是群发短信，守株待兔式的那种，后面演变为精准诈骗，就是说“买料”，在网上去“买料”，比如说飞机乘客的信息。

2015年开始，儋州警方先后展开5次大围捕，截止上个月，共抓获犯罪嫌疑人1900多名，打掉300多个诈骗团伙，高梨村也被挂牌为重点诈骗村落。

赵细军主任告诉记者，为了打击电信诈骗，儋州市联合金融管理部门打击诈骗分子销赃，让全市的ATM机在非工作时间取款的额度最高只能有500元。如今，当地大规模的电信诈骗正在减少，但零星作案还时有发生：

到2016年上半年就已经差不多，一年的打击成效比较明显。最明显的到2017年上半年，案件下降到个位数了，很少有案件。 诈骗村如果它防范力度或者是治理力度不够，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他就永远扎个“诈骗村”“诈骗户”的黑名挂上去。他们窝点现在基本上不设在村里面了，窝点外移的现象比较严峻。

当地大量诈骗团伙被打掉之后，漏网之鱼继续流窜犯案，再加上网上公民信息贩卖、电信虚拟号以及作为销赃工具的POS机非常容易获取，让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段随着技术进步而不断升级，警方打击难度也越来越高。儋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办公室主任赵细军说，诈骗分子就像“割韭菜”一样，堵不住诈骗源头，他们能做的，只有不停地打击。

现在全国上下一千多家银行，700多家第三方支付，我们的打击难度，证据的取证量是比以前是复杂得多了，难度大得多。我就打个比喻，它就是一条河流，你从下面把河流给堵了，堵不住的，你必须从源头治理。

海南儋州上下正在努力摘掉“电信诈骗来源地”的帽子，但是在地方加大打击力度的同时，互联网上，从事电信诈骗的三个必备元素——个人信息、虚拟号码改号、POS机洗钱，仍随处可见。

从事电信诈骗的犯罪分子通常少不了这三个要素——个人信息、虚拟号改号、POS机洗钱，仅通过QQ群、微信、贴吧、微博、阿里1688网站等常见手段，这些东西都能买得到。

在QQ群以“买料”、“信息”为关键词进行搜索，立刻就能找到大量专门贩卖个人信息的群，同时在百度贴吧中，“数据购买”、“精准数据”等贴吧也能轻易找到各种类似广告。

为了验证其真实性，记者以“试用”为由，要求一名信息贩卖者提供部分信息，对方发来的信息包括公民的姓名、身份证号、电话等。随机拨打几个号码，全都正确无误。这些信息泄露者反映，他们之前都用过几家贷款平台，上传过身份证。

记者：您的身份信息可能被他们顺手卖掉了。

答：我心里感觉很发慌，我觉得我以后都不敢搞这些了，太恐怖了。

诈骗分子获取个人信息之后，还需要将自己的电话号码改为一些看起来更像是航空公司客服的号段，在电话号码实名制的前提下，诈骗人员又怎么做的呢？儋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办公室主任赵细军介绍，诈骗分子通过虚拟号等手段，依旧可以规避监管，实施改号：最早用固定电话到小灵通到一号通，一号通都是虚拟号码，然后捆绑几个电话号码来群发信息，发现400电话也是一样的。到现在已经发展到用00852香港号段的虚拟号捆绑几个手机，然后发信息，对我们没有权限查，很麻烦。

真的可以轻松将自己的号码伪装起来吗？记者通过QQ群搜索发现，甚至不用手机，直接通过电脑使用虚拟号也能实现。一位号称有电信公司内线的号码贩子告诉记者，可以97元购买一份软件，之后直接用软件拨打电话，接电话的来电显示，可以任选想要的号码。这位卖家强调，最近风声紧，伪装成110、银行客服之类的号段最好别碰，但变成其他任何手机、固话号码，可以随便用：只能改一开头正常号段的11位号码，或者是七位的一开头正常号段的。不能改这些（110/114）号码，你改这些号码我是有话单的，系统里面我一查到给你拉黑处理。比如说你要用155他就是86155多少，然后确定就行了。

有了公民个人信息、随意变换的电话号码，诈骗分子就可以“按图索骥”开始骗钱了。在得手后，被害人的钱都打入了犯罪分子的借记卡里，公安机关会很快根据报案人提供的信息将卡片冻结。所以诈骗分子又想到了用骗来的钱在自己办理的非法POS机上消费的方法来进行规避。一位办案民警告诉记者，POS机如此操作，大大加剧了警方办案的难度。

按规定是一个pos只能绑定一个实体店，结果它pos机就绑定了12个。比如你来我机刷了1万块钱，我可以说你在哈尔滨买衣服，可以说你在北京买药，可以说你在广州同仁堂。其实你这个钱你是在儋州刷卡。如果你不知道你真的坐飞机去，结果去这个公司根本就没有。很多第三方支付平台，他们发放pos机几乎是没有任何的门槛，随便申请就给了。 

网上有大量商家在销售“一机万户”的POS机，在阿里巴巴的1688上，一位卖家表示，它家的POS机，可以通过绑定APP随时变换商户，购买人不需要任何商户信息，还可以根据刷卡时间，自动变换消费地点：不用营业执照，都是自己身份证，它的商户不是找的，它是自动定位的，它下面不是有选的嘛，要刷酒店就选酒店，要刷珠宝就选择珠宝，它会自动跳到一些对应的珠宝，当地的一些珠宝店。

早在2017年6月，人民银行就发布了特急文件《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强化银行卡受理终端安全管理的通知》，要求规范银行卡受理终端支付风险防控力度。然而，直到今天，通过微博、1688、QQ群等，以POS机为关键词搜索，仍能找到大量销售机器的商家。

一面是全国上下严打电信诈骗，一面是实施诈骗的多个必要环节都能轻易实现，究竟怎么管才能管得住，中国之声将继续关注。